第246章 第 246 章(1 / 1)

秋意泊总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他抬头望去, 瞧着楼上如火如荼的金虹真君,扬声道:“王师叔,我逃命呢!”金虹真君瞧他眉目带笑, 便知道是玩笑话, 却还是很配合地道:“谁敢追杀我们秋真人,来, 上来,师叔护着你。”“好呀。”秋意泊刚应一声,却见金虹真君一手微动, 悬在楼宇上的彩绸便宛若灵蛇一般袭来,轻巧地卷了他的腰,就将他提到了二楼,秋意泊这才看清金虹真君并非是一人在这儿吃酒, 周围还站着不少他们家的子弟,其中还有个熟人——王思欣和王云凡。已是许久未见,似乎上次见还是因为她还是在离火境,他蒙着面充当了一回暗之围殴集团, 将她好揍了一顿,至于王云凡,就是那个拿他的名义去骗外门弟子的灵石最后被逐出师门的那一位。如今王思欣还停留在金丹, 而王云凡不过筑基修为。两人见到秋意泊,都未免神色有些古怪,秋意泊这张脸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坐。”金虹真君轻飘飘地笑道:“怎么回事?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你招惹了什么大乘真君,那我也只能将你扔下去当做不认识了。”“师叔未免太过不讲道义了。”秋意泊含笑道:“不过还好, 只是招惹了一位渡劫中期的真君, 不知师叔可否为我排忧解难?”“哦?这可不好处理。”金虹真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盏还在指间,便见王思欣捧着酒壶上前一步,恭敬地为他斟酒。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王思欣便走到了秋意泊身旁,为他洗杯添酒:“怎么说,也得秋真人好声好气地求我两句才行,否则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那算了。”秋意泊取了酒盏,颔首致谢:“多谢王师侄……人不能为了命就不要尊严,我还是自个儿逃命去吧,王师叔您这身价也太贵,我可要不起。”这话说得略有几分歧义,王思欣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却听金虹真君已然轻笑了起来:“好,是我求着想帮秋真人,并非秋真人求我……说罢,是什么人追杀你。”秋意泊喝了酒,随即被辣得一个激灵:“您这酒也太辣了……也没什么,人还没来呢,我忽悠着我师兄去秦楼楚馆见识一番,结果我师兄真去了,现下我师叔去捞人呢……我都没敢多听,还是快跑吧。”金虹真君笑得双肩微颤,满室生辉:“这有什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秋意泊接着道:“王师叔您这是说话不腰疼。”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满屋子的王家子弟:“要是有人把你家孩子忽悠去了秦楼楚馆,您还得去捞人,走到那头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打算回来,就见旁边站了个合欢宗的大能相送,说:嘿!你家孩子不错!紧接着神态暧昧的给他塞了个红包,说以后常来往,您想不想杀人?”金虹真君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去那种地方,一般不用我去捞人,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秋意泊:“……”哦,忘了,眼前这位是因为宠小辈宠得无法无天人尽皆知扬名整个修真界的角色。或许是他脸上那种一言难尽的神色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金虹真君倚在凭栏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你当真是个妙人,见了你,似乎总是想笑。”秋意泊双手一摊:“师叔觉得我可笑就直说……哎,寄人篱下,鹦鹉面前不敢言。”金虹真君笑道:“那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就与我回去小住几日,你放心,你如何进去的便是如何出来,不会将你剥皮拆骨吞吃干净的。”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一脸警惕:“我一个清清白……”他话说到此处,就收了声,这里人太多,他好歹要点形象,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少男,怎么好随便住到人家家里去,清誉在哪里,清白又在哪里’这等话还是算了吧。秋意泊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道:“师叔,酒我也喝过了,我走了。”金虹真君没有多问:“去吧,哪日得闲,尽管来寻我玩便是。”“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秋意泊说罢,一手扶着栏杆,利落地翻了过去,轻飘飘地自二楼凌空而落,一手微抬,头也不回地对金虹真君挥了挥手。金虹真君见秋意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这才收回了视线,王思欣不忿地道:“老祖,何必对那人这么客气……”“思欣。”金虹真君侧脸望去,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妄议长辈,可不太好。”“他算我哪门子的长辈!”王思欣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是我同窗,那时还唤我师姐,如今进阶了元婴,倒是叫我师侄了起来。”其实秋意泊叫她师侄算是客气的,要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王思欣比他矮了四辈都不止,就算他只是亲传弟子,也比王思欣要高一辈——对于要好的同窗,秋意泊还是师兄师姐的叫,对于不熟的,尤其是像王思欣这样有仇的,那该怎么算怎么算。金虹真君垂眸看着杯中酒:“你们在凌霄宗中叫什么我不管,我与秋意泊平辈论交,按规矩,你们也得称一声师叔……”他说到此处,语气有些微冷,转而却又温柔了起来,他笑道:“哪怕你瞧他不顺眼,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几分……不是吗?”王思欣咬了咬唇:“老祖,秋意泊此人绝非善类,之前还累得十六弟被逐出师门,您就当真这么算了?”“此事嘛……”金虹真君微笑道:“算起来,还是我这个老祖做的不好,你们若是缺了灵石,问我要便是了,思欣,你可是在怪老祖?”王思欣低头道:“孙儿不敢。”“那便如此吧。”金虹真君想了想,“瞧你同辈的……不管是温夷光、秋意泊也好,还是另几个弟子也罢,都多多少少是元婴了,你也莫急,老祖不会叫你落于人后的。”王思欣这才露出几分喜色来:“多谢老祖。”金虹真君微微颔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可以退下了去了,他仍旧一人凭栏而作,笑意不退,却多了几分放荡不羁,他看着秋意泊离去的方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秋意泊出了冬霖城,夜色寂寥,他却觉得十分畅快,他也不拘什么方向,随意挑了一条路便御剑而去。疏狂剑许久都没有正儿八经飞一回了,甫一放出来它也欢喜雀跃,都不化作原形,便以仙鹤之态载着秋意泊凌风御空,好不快活。漫天星斗与他同程,不过飞了一个多时辰,脚下便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绿意,树木高耸,郁郁葱葱,秋意泊正想着这是何处,却见身后风向异变,再回眸看去,便见几只灰蓝色的鹤从树林中腾空而起,以左右双翼之态跟着他们前行。是烟云鹤,一种普遍在筑基期的鸟类妖兽,以草木果实小鱼虾为生,攻击性不强,一身羽毛如雨后烟云,呈现灰蓝青碧之态,是筑基期法袍的好材料。秋意泊对于漂亮的生灵几乎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尤其它们的毛他也用不上,他倚在疏狂剑的身上,一派闲适地打量着它们,它们似乎是把疏狂剑当做了头雁,借着它来省些力道。或许是这片森林很适合烟云鹤的生存,一只只都羽翼丰满光洁,浑身上下干净水滑,泛着如丝缎一样美丽的光,秋意泊看得手痒,伸手就想捞一只摸两把,结果手刚伸出去,旁边那只烟云鹤就嗖的一下飞向了远方,与此同时其他鹤也都转了个方向,也不知道是在规避秋意泊的饿狼之手还是正好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秋意泊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转而伸手撸了一把疏狂剑的羽毛,嗯,有些涩手了。他拍了拍疏狂剑,疏狂剑便带着他开始下降,不多时,便将他带到了一片水潭边上。水潭并不算大,从左到右走个十来步便到了尽头,里头的水倒是干净清澈,一旁山壁上有一缕清泉伶仃而下,又有一条不算是宽敞的小溪,倒也显得清静幽雅。这是个好地方。秋意泊在岸边生了一丛篝火,又撒下了防蚊虫的药剂——确实,凡间的蚊虫咬不破他的皮,奈何修真界,连跟草都能修仙,别说蚊虫了,故而这药还是要撒的。而疏狂剑早已经扑腾到了池中,双翅大大张开,宛若一条癞皮狗一样仰躺在平缓的碎石滩中,叫水流冲刷着它的羽毛。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看着这里也不像是有鱼的样子,也不挣扎,从纳戒中取了一块肉来,寻了干净的薄片的石头,并指如剑将它削平整,冲干净了粉末后就着它将肉切成了薄片,极光金焰也飞向了碳火,他将石板往上一放,很快肉片便被烤得滋滋冒油,他又拿了个馒头出来,对半劈开,放在石板上就着油脂烤得金黄疏松,美滋滋地吃了一顿肉夹馍。此处并无人烟,也无人与他搭话,秋意泊却觉得格外舒适。热闹繁华的市井他喜欢,这样清冷幽寂的丛林他也喜欢——嗯,只要这丛林里不会冒出个什么红衣厉鬼来,一切好谈。吃完之后,还剩下了不少烤肉,他也懒得吃撑自己,先搁一旁一会儿一起扔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随即吹了个口哨将疏狂剑换到了身侧,疏狂剑见秋意泊摆出了一溜儿的保养用的瓶瓶罐罐,立刻化作了本体,安分乖巧地躺在秋意泊膝上,享受鹿野林中有妖修真君在,而且妖兽大多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他昨日到现在看到修为最高的便是那头黑豹,其余当真没看见什么成气候的,所以他这里应该是外围。说不定是修士修的呢?秋意泊顺着青石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累了他就在路边歇一会儿,风景看得无趣了就叫上疏狂剑到竹林里去转两圈,天气这么冷,说不定会有冬笋,结果时节不对,冬笋是没找到,半大的毛竹倒是看见不少,还有就是五花八门的菌菇,秋意泊想着在凡界吃菌子的恶果,各采了一些存入单独的纳戒中等着以后有机会给半夏真君寄过去研究一番,便不再动了。——就算是要吃,他也要到了百草谷再吃!要是中毒了百草谷就立刻抢救!忽然秋意泊只觉得脚下踩到了软趴趴的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身上带着大块大块三角形花纹的蛇,这条蛇很有意思,它的头是秋意泊见过的最三角的头,不光头三角,鼻子上还有个翘起的鳞片,看上去像是一只角一样。它此刻正宛若一条死蛇一样躺在秋意泊脚底,被秋意泊踩了也一动不动,眼白上翻,跟已经被秋意泊踩死了一样,秋意泊挪开了脚,打量着它,故意笑道:“哎?一条毒蛇?刚好拿来泡酒……”那条蛇一个鹞子翻身就蹿进枯叶堆里头了。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很多人喜欢看满级大佬屠新手村,他现在不就是跟满级大佬一样在新手村随便晃悠嘛,是挺快乐的。耽搁了些许时间,日头也升高了他,林中雾气散了个干净,秋意泊正想回到那条青石路上,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这有些蹊跷,他们本来就进的不深,照道理说回头就能看见小路。疏狂剑信誓旦旦表示要往右边走,秋意泊也觉得是右边,不料一人一剑往右边走了半晌,还是不出竹林,再往前走,就干脆是山崖了。秋意泊和疏狂剑面面相觑,疏狂剑啼鸣了一声,鼓了鼓翅膀,有一种‘怕个锤子,老子会飞’纵横天下披靡万物的气势在,秋意泊一想也是,于是乎一把抓住了鸟腿,带着它就往下跳。疏狂剑惨叫了一声,就被秋意泊从山!今天路上也是稀奇,一路上都没遇着人,结果一回来就见到这位秀才相公!可见是老天爷赏脸呢!”老妇听见‘秀才相公’这话当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好哇!你快把柴火放下,我就去整治一桌饭菜来,儿啊——儿啊——快出来!你爹把贵人带回来了——!你还不快出来招呼着!”后院跑来了一个裸着上身手提斧子的憨厚汉子,看着秋意泊一时没回过神,老汉喝道:“还提着斧子!你想杀人啊!还不快放下!抱你娃儿出来见见贵人!”啪的一下,斧子落地,还砸到了憨厚汉子的脚,他当即抱着脚单脚跳了起来,一脸痛不欲生,老汉老妇看见斧子落他脚上都傻眼了,连忙奔过去看,屋里头似乎也听见了动静:“娘!爹!生哥怎么了!我怎么听见他在叫唤!”两个老夫妻急的要命,又听见屋里头媳妇在喊,随即孩子也哭闹起来了,大黄狗更是不明所以也跟着叫了起来,惊得散养的鸡都飞了起来。汉子一边倒抽凉气一边还得安抚爹娘自己老婆孩子,急得满头大汗:“没事没事——砸着脚趾了!没出血!我好着呢!媳妇我好着呢——!快叫娃儿别哭了!”一时间鸡飞狗跳,妈哭娃闹。若不是秋意泊人在人家家里,他就要不厚道的笑了。好不容易平定了这热闹的场景,秋意泊也被请到了堂屋落座,茶水清香甘甜,憨厚汉子也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来见秋意泊。昨日才生下的孩子,今日看着还是皱巴巴地跟个红皮猴子一样,五官都皱成一团,属实是看不出什么来,秋意泊犹豫一瞬,便问了生辰八字,掐着他三脚猫功夫给算了算,道:“这孩子名里头缺木,后皇嘉树,橘徕服兮2,就叫做嘉树吧!”老汉夫妇外加那憨厚汉子也听不懂中间一句是什么,就听前一句‘命里缺木’,又听后面又是‘佳’,又是‘树’,当即喜笑颜开,憨厚汉子立刻拿了个红纸包出来,双手俸给秋意泊:“多谢贵人赐名!”秋意泊拿着红纸包,里头应该有几个大钱,他也不好白拿人家东西,便从背篓中摸出了一个金制长命锁项圈——这还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准备下的,其实应该给个银制的,但他没有,只有金的,那也凑合。他将项圈放在了还裹在襁褓的婴儿身上,老汉夫妇连忙道:“这怎使得!秀才相公快收回去!”秋意泊摆了摆手:“我也是意外到了这里,别无什么物件,这东西看着吉祥,就拿着吧,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缘分。”不夸张的说,这个长命锁,可以算是把这小子娶媳妇的聘礼都给备足了。老汉夫妇还要推辞,秋意泊却道:“我瞧这茶叶好,外面没吃过,若是老丈实在是过意不去,包两斤茶叶给我带走就是了。”老汉夫妇见他气度高华,语气坚决,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不好,秋意泊又道:“快将孩子抱回去吧,刚生下的,不要随意见风,现下天凉。”“哎哎是!”汉子连忙将孩子抱了进去,老汉夫妇搓着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秋意泊笑道:“老丈,您不是说村里有卖解毒药剂的吗?带我去抓两幅?”老丈挠了挠头,道:“您坐着就好,我这就去替您买。”秋意泊起身道:“不过是一项圈,老丈何必如此拘束,方才说好的,两斤茶叶换一个项圈!您这就要抹了我去?”“怎会怎会!”老汉笑道,秋意泊抬了抬手,老汉便道:“那我领着你去,还有上好的皮子,药材,新鲜的菇子!老汉带着您挨家挨户去看!老婆子,快去做饭!将过年弄的腊肉切了给秀才相公炒菇子吃!还有昨天老王家打得獐子,快问他买回来!”老妇一迭声应是,秋意泊则是跟着老汉走出了房门。外面天空如碧,万里无云,想今日是一个好天气。秋意泊总有种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感。他抬头望去, 瞧着楼上如火如荼的金虹真君,扬声道:“王师叔,我逃命呢!”金虹真君瞧他眉目带笑, 便知道是玩笑话, 却还是很配合地道:“谁敢追杀我们秋真人,来, 上来,师叔护着你。”“好呀。”秋意泊刚应一声,却见金虹真君一手微动, 悬在楼宇上的彩绸便宛若灵蛇一般袭来,轻巧地卷了他的腰,就将他提到了二楼,秋意泊这才看清金虹真君并非是一人在这儿吃酒, 周围还站着不少他们家的子弟,其中还有个熟人——王思欣和王云凡。已是许久未见,似乎上次见还是因为她还是在离火境,他蒙着面充当了一回暗之围殴集团, 将她好揍了一顿,至于王云凡,就是那个拿他的名义去骗外门弟子的灵石最后被逐出师门的那一位。如今王思欣还停留在金丹, 而王云凡不过筑基修为。两人见到秋意泊,都未免神色有些古怪,秋意泊这张脸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坐。”金虹真君轻飘飘地笑道:“怎么回事?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你招惹了什么大乘真君,那我也只能将你扔下去当做不认识了。”“师叔未免太过不讲道义了。”秋意泊含笑道:“不过还好, 只是招惹了一位渡劫中期的真君, 不知师叔可否为我排忧解难?”“哦?这可不好处理。”金虹真君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盏还在指间,便见王思欣捧着酒壶上前一步,恭敬地为他斟酒。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王思欣便走到了秋意泊身旁,为他洗杯添酒:“怎么说,也得秋真人好声好气地求我两句才行,否则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显得太廉价了?”“那算了。”秋意泊取了酒盏,颔首致谢:“多谢王师侄……人不能为了命就不要尊严,我还是自个儿逃命去吧,王师叔您这身价也太贵,我可要不起。”这话说得略有几分歧义,王思欣闻言柳眉倒竖,正要呵斥,却听金虹真君已然轻笑了起来:“好,是我求着想帮秋真人,并非秋真人求我……说罢,是什么人追杀你。”秋意泊喝了酒,随即被辣得一个激灵:“您这酒也太辣了……也没什么,人还没来呢,我忽悠着我师兄去秦楼楚馆见识一番,结果我师兄真去了,现下我师叔去捞人呢……我都没敢多听,还是快跑吧。”金虹真君笑得双肩微颤,满室生辉:“这有什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秋意泊接着道:“王师叔您这是说话不腰疼。”秋意泊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看满屋子的王家子弟:“要是有人把你家孩子忽悠去了秦楼楚馆,您还得去捞人,走到那头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打算回来,就见旁边站了个合欢宗的大能相送,说:嘿!你家孩子不错!紧接着神态暧昧的给他塞了个红包,说以后常来往,您想不想杀人?”金虹真君居然还认真地想了想:“他们去那种地方,一般不用我去捞人,玩够了就自己回来了。”秋意泊:“……”哦,忘了,眼前这位是因为宠小辈宠得无法无天人尽皆知扬名整个修真界的角色。或许是他脸上那种一言难尽的神色表现得太过于明显,金虹真君倚在凭栏上,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你当真是个妙人,见了你,似乎总是想笑。”秋意泊双手一摊:“师叔觉得我可笑就直说……哎,寄人篱下,鹦鹉面前不敢言。”金虹真君笑道:“那正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你就与我回去小住几日,你放心,你如何进去的便是如何出来,不会将你剥皮拆骨吞吃干净的。”秋意泊搓了搓胳膊,一脸警惕:“我一个清清白……”他话说到此处,就收了声,这里人太多,他好歹要点形象,什么‘清清白白黄花少男,怎么好随便住到人家家里去,清誉在哪里,清白又在哪里’这等话还是算了吧。秋意泊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道:“师叔,酒我也喝过了,我走了。”金虹真君没有多问:“去吧,哪日得闲,尽管来寻我玩便是。”“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秋意泊说罢,一手扶着栏杆,利落地翻了过去,轻飘飘地自二楼凌空而落,一手微抬,头也不回地对金虹真君挥了挥手。金虹真君见秋意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中,这才收回了视线,王思欣不忿地道:“老祖,何必对那人这么客气……”“思欣。”金虹真君侧脸望去,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妄议长辈,可不太好。”“他算我哪门子的长辈!”王思欣毫不犹豫地道:“不过是我同窗,那时还唤我师姐,如今进阶了元婴,倒是叫我师侄了起来。”其实秋意泊叫她师侄算是客气的,要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王思欣比他矮了四辈都不止,就算他只是亲传弟子,也比王思欣要高一辈——对于要好的同窗,秋意泊还是师兄师姐的叫,对于不熟的,尤其是像王思欣这样有仇的,那该怎么算怎么算。金虹真君垂眸看着杯中酒:“你们在凌霄宗中叫什么我不管,我与秋意泊平辈论交,按规矩,你们也得称一声师叔……”他说到此处,语气有些微冷,转而却又温柔了起来,他笑道:“哪怕你瞧他不顺眼,也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几分……不是吗?”王思欣咬了咬唇:“老祖,秋意泊此人绝非善类,之前还累得十六弟被逐出师门,您就当真这么算了?”“此事嘛……”金虹真君微笑道:“算起来,还是我这个老祖做的不好,你们若是缺了灵石,问我要便是了,思欣,你可是在怪老祖?”王思欣低头道:“孙儿不敢。”“那便如此吧。”金虹真君想了想,“瞧你同辈的……不管是温夷光、秋意泊也好,还是另几个弟子也罢,都多多少少是元婴了,你也莫急,老祖不会叫你落于人后的。”王思欣这才露出几分喜色来:“多谢老祖。”金虹真君微微颔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可以退下了去了,他仍旧一人凭栏而作,笑意不退,却多了几分放荡不羁,他看着秋意泊离去的方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1***秋意泊出了冬霖城,夜色寂寥,他却觉得十分畅快,他也不拘什么方向,随意挑了一条路便御剑而去。疏狂剑许久都没有正儿八经飞一回了,甫一放出来它也欢喜雀跃,都不化作原形,便以仙鹤之态载着秋意泊凌风御空,好不快活。漫天星斗与他同程,不过飞了一个多时辰,脚下便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绿意,树木高耸,郁郁葱葱,秋意泊正想着这是何处,却见身后风向异变,再回眸看去,便见几只灰蓝色的鹤从树林中腾空而起,以左右双翼之态跟着他们前行。是烟云鹤,一种普遍在筑基期的鸟类妖兽,以草木果实小鱼虾为生,攻击性不强,一身羽毛如雨后烟云,呈现灰蓝青碧之态,是筑基期法袍的好材料。秋意泊对于漂亮的生灵几乎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尤其它们的毛他也用不上,他倚在疏狂剑的身上,一派闲适地打量着它们,它们似乎是把疏狂剑当做了头雁,借着它来省些力道。或许是这片森林很适合烟云鹤的生存,一只只都羽翼丰满光洁,浑身上下干净水滑,泛着如丝缎一样美丽的光,秋意泊看得手痒,伸手就想捞一只摸两把,结果手刚伸出去,旁边那只烟云鹤就嗖的一下飞向了远方,与此同时其他鹤也都转了个方向,也不知道是在规避秋意泊的饿狼之手还是正好到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秋意泊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转而伸手撸了一把疏狂剑的羽毛,嗯,有些涩手了。他拍了拍疏狂剑,疏狂剑便带着他开始下降,不多时,便将他带到了一片水潭边上。水潭并不算大,从左到右走个十来步便到了尽头,里头的水倒是干净清澈,一旁山壁上有一缕清泉伶仃而下,又有一条不算是宽敞的小溪,倒也显得清静幽雅。这是个好地方。秋意泊在岸边生了一丛篝火,又撒下了防蚊虫的药剂——确实,凡间的蚊虫咬不破他的皮,奈何修真界,连跟草都能修仙,别说蚊虫了,故而这药还是要撒的。而疏狂剑早已经扑腾到了池中,双翅大大张开,宛若一条癞皮狗一样仰躺在平缓的碎石滩中,叫水流冲刷着它的羽毛。秋意泊轻轻笑了笑,看着这里也不像是有鱼的样子,也不挣扎,从纳戒中取了一块肉来,寻了干净的薄片的石头,并指如剑将它削平整,冲干净了粉末后就着它将肉切成了薄片,极光金焰也飞向了碳火,他将石板往上一放,很快肉片便被烤得滋滋冒油,他又拿了个馒头出来,对半劈开,放在石板上就着油脂烤得金黄疏松,美滋滋地吃了一顿肉夹馍。此处并无人烟,也无人与他搭话,秋意泊却觉得格外舒适。热闹繁华的市井他喜欢,这样清冷幽寂的丛林他也喜欢——嗯,只要这丛林里不会冒出个什么红衣厉鬼来,一切好谈。吃完之后,还剩下了不少烤肉,他也懒得吃撑自己,先搁一旁一会儿一起扔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随即吹了个口哨将疏狂剑换到了身侧,疏狂剑见秋意泊摆出了一溜儿的保养用的瓶瓶罐罐,立刻化作了本体,安分乖巧地躺在秋意泊膝上,享受鹿野林中有妖修真君在,而且妖兽大多都是有领地意识的,他昨日到现在看到修为最高的便是那头黑豹,其余当真没看见什么成气候的,所以他这里应该是外围。说不定是修士修的呢?秋意泊顺着青石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累了他就在路边歇一会儿,风景看得无趣了就叫上疏狂剑到竹林里去转两圈,天气这么冷,说不定会有冬笋,结果时节不对,冬笋是没找到,半大的毛竹倒是看见不少,还有就是五花八门的菌菇,秋意泊想着在凡界吃菌子的恶果,各采了一些存入单独的纳戒中等着以后有机会给半夏真君寄过去研究一番,便不再动了。——就算是要吃,他也要到了百草谷再吃!要是中毒了百草谷就立刻抢救!忽然秋意泊只觉得脚下踩到了软趴趴的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条身上带着大块大块三角形花纹的蛇,这条蛇很有意思,它的头是秋意泊见过的最三角的头,不光头三角,鼻子上还有个翘起的鳞片,看上去像是一只角一样。它此刻正宛若一条死蛇一样躺在秋意泊脚底,被秋意泊踩了也一动不动,眼白上翻,跟已经被秋意泊踩死了一样,秋意泊挪开了脚,打量着它,故意笑道:“哎?一条毒蛇?刚好拿来泡酒……”那条蛇一个鹞子翻身就蹿进枯叶堆里头了。秋意泊忍不住笑了起来,怪不得很多人喜欢看满级大佬屠新手村,他现在不就是跟满级大佬一样在新手村随便晃悠嘛,是挺快乐的。耽搁了些许时间,日头也升高了他,林中雾气散了个干净,秋意泊正想回到那条青石路上,却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这有些蹊跷,他们本来就进的不深,照道理说回头就能看见小路。疏狂剑信誓旦旦表示要往右边走,秋意泊也觉得是右边,不料一人一剑往右边走了半晌,还是不出竹林,再往前走,就干脆是山崖了。秋意泊和疏狂剑面面相觑,疏狂剑啼鸣了一声,鼓了鼓翅膀,有一种‘怕个锤子,老子会飞’纵横天下披靡万物的气势在,秋意泊一想也是,于是乎一把抓住了鸟腿,带着它就往下跳。疏狂剑惨叫了一声,就被秋意泊从山!今天路上也是稀奇,一路上都没遇着人,结果一回来就见到这位秀才相公!可见是老天爷赏脸呢!”老妇听见‘秀才相公’这话当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好哇!你快把柴火放下,我就去整治一桌饭菜来,儿啊——儿啊——快出来!你爹把贵人带回来了——!你还不快出来招呼着!”后院跑来了一个裸着上身手提斧子的憨厚汉子,看着秋意泊一时没回过神,老汉喝道:“还提着斧子!你想杀人啊!还不快放下!抱你娃儿出来见见贵人!”啪的一下,斧子落地,还砸到了憨厚汉子的脚,他当即抱着脚单脚跳了起来,一脸痛不欲生,老汉老妇看见斧子落他脚上都傻眼了,连忙奔过去看,屋里头似乎也听见了动静:“娘!爹!生哥怎么了!我怎么听见他在叫唤!”两个老夫妻急的要命,又听见屋里头媳妇在喊,随即孩子也哭闹起来了,大黄狗更是不明所以也跟着叫了起来,惊得散养的鸡都飞了起来。汉子一边倒抽凉气一边还得安抚爹娘自己老婆孩子,急得满头大汗:“没事没事——砸着脚趾了!没出血!我好着呢!媳妇我好着呢——!快叫娃儿别哭了!”一时间鸡飞狗跳,妈哭娃闹。若不是秋意泊人在人家家里,他就要不厚道的笑了。好不容易平定了这热闹的场景,秋意泊也被请到了堂屋落座,茶水清香甘甜,憨厚汉子也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来见秋意泊。昨日才生下的孩子,今日看着还是皱巴巴地跟个红皮猴子一样,五官都皱成一团,属实是看不出什么来,秋意泊犹豫一瞬,便问了生辰八字,掐着他三脚猫功夫给算了算,道:“这孩子名里头缺木,后皇嘉树,橘徕服兮2,就叫做嘉树吧!”老汉夫妇外加那憨厚汉子也听不懂中间一句是什么,就听前一句‘命里缺木’,又听后面又是‘佳’,又是‘树’,当即喜笑颜开,憨厚汉子立刻拿了个红纸包出来,双手俸给秋意泊:“多谢贵人赐名!”秋意泊拿着红纸包,里头应该有几个大钱,他也不好白拿人家东西,便从背篓中摸出了一个金制长命锁项圈——这还是当年在凡间的时候准备下的,其实应该给个银制的,但他没有,只有金的,那也凑合。他将项圈放在了还裹在襁褓的婴儿身上,老汉夫妇连忙道:“这怎使得!秀才相公快收回去!”秋意泊摆了摆手:“我也是意外到了这里,别无什么物件,这东西看着吉祥,就拿着吧,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缘分。”不夸张的说,这个长命锁,可以算是把这小子娶媳妇的聘礼都给备足了。老汉夫妇还要推辞,秋意泊却道:“我瞧这茶叶好,外面没吃过,若是老丈实在是过意不去,包两斤茶叶给我带走就是了。”老汉夫妇见他气度高华,语气坚决,一时之间也不敢说不好,秋意泊又道:“快将孩子抱回去吧,刚生下的,不要随意见风,现下天凉。”“哎哎是!”汉子连忙将孩子抱了进去,老汉夫妇搓着手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拘束,秋意泊笑道:“老丈,您不是说村里有卖解毒药剂的吗?带我去抓两幅?”老丈挠了挠头,道:“您坐着就好,我这就去替您买。”秋意泊起身道:“不过是一项圈,老丈何必如此拘束,方才说好的,两斤茶叶换一个项圈!您这就要抹了我去?”“怎会怎会!”老汉笑道,秋意泊抬了抬手,老汉便道:“那我领着你去,还有上好的皮子,药材,新鲜的菇子!老汉带着您挨家挨户去看!老婆子,快去做饭!将过年弄的腊肉切了给秀才相公炒菇子吃!还有昨天老王家打得獐子,快问他买回来!”老妇一迭声应是,秋意泊则是跟着老汉走出了房门。外面天空如碧,万里无云,想今日是一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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