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留万里与武林盟主留一剑出山之事,无论如何小心隐瞒,终究还是会有声息走漏。
而秦夜国的巫丞,虽不赞同太子李倾晟下达绝杀令,但是身为绝杀令的司命者,最终还是要按照李倾晟的命令行动。所以他一直派人在大政境内注意着神医的动向,就怕有人会前往神医隐居之处,将人请來为梓归璃等人解毒。
当那四人一出大政西南方的天武山林之时,他便收到了密函。将密函呈递给李倾晟之时,已经是四人出发后的半个月了。
“啪”一声,李倾晟将手中的密函拍在桌子上,一脸狰狞的怒容,“派人去截杀,务必不能让他们迈入我秦夜国境内。”
“已经太迟了,他们行踪诡异,明明前一日还在大政的雪飞城,第二日却是已有人在安南境内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他们似乎是取道安南国,再进入秦夜境内。”
巫丞挥手让伺候在一旁的人都退下,坐在李倾晟的对面,说着他得到的线报。
“可恶!”李倾晟将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一手也将平坦的桌面抓出了五个手指印,只觉得心中怒气翻涌。原以为能一举将人绝杀在佔城附近的丛林里,却不曾想那些人如此命贱,怎么都杀不死。
“独孤傲呢?寻到他的踪迹了吗?若是杀不了安南那群人,便给本宫宰了独孤傲,本宫绝对不会让他们离开秦夜的。”
“皇上已经下令,不得伤害独孤傲,且紫倾公主已经出发往大漠去,正式完成两国联姻。”
巫丞见李倾晟似乎已失去了理智,传达了李盎的谕旨后,起身忠告道:“太子殿下别忘了,虽说绝杀令是由太子发出的,但若是皇上不赞成,我们也必须终止绝杀。”
说罢,转身出了这间布置虽奢华,却有些阴沉的屋子。如今李倾晟将太子行宫都搬到了此处,看來是不将人逼死不会善罢甘休的。
女人,在他看來永远都是祸水。许多许多年前,也曾经有一人,为了一个女人,几乎舍弃了整个江山。到得如今,倾晟太子似乎也在重蹈当年那人的覆辙。
抬头遥望中秋里的最后一抹月光,只觉得今年这个团圆夜,变得尤为的冷清。
自那日柒然醒來之后,精神便一直不错,但梓归璃仍然掩饰不了心中的担忧,整日里无论白日夜晚,都要将人放在视线可触及的地方,一个转身若是未看到人,心里便会慌。
连续半个月未曾打理,下颌处拉拉渣渣长满了胡子,偶尔照着水面,只觉得那一脸皱纹,黝黑脸色,脏乱胡子的男人,是否当真是他。
十几年前,在大政当质子之时,虽偶有羞辱之语传到他耳中,但依旧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得如今,算是第一次餐风露宿,也是第一次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又在发什么呆了?”柒然手捧一些野菜汤过來,在梓归璃身边坐下,他双眼虽随着她在动,但是依旧能看出双眼无神,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朕还是第一次过得如此狼狈,想想也还真是窝囊大湿兄。堂堂一国之君……”
“你是在后悔吗?后悔离开了安南,只身犯险來寻我?”柒然脸上的笑渐渐隐去,看着梓归璃那张被隐在拉扎的胡子里的脸庞,冷声道。
“不是……当然不是,柒然你别多想。”梓归璃见柒然本带着柔柔笑意的脸突然冷了下來,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顺手接过她捧着的破口瓦罐,轻啜了一口里头的青色汤汁,低声柔哄着,“來,你也喝些汤,朕见你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别想着转移话題,我只问你,若是你当真后悔了,我不需你再陪我在此地等死……”
梓归璃将手中的瓦罐放手,一手捧着柒然已落下点点泪痕的脸,依旧耐心柔哄道:“不会后悔,本就是朕欠你的,即使失了这条命,也不会眨一下眼。”
柒然却是用尽力气的推着他的胸膛,往后躲着,“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不是要你觉得亏欠而对我好。施舍得來的好,我宁愿不要!”
柒然的厉喝声,吸引了不远处几个在添柴烧着鱼汤的大男人,他们纷纷抬头看來,见自家主子突然哭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起身拿起身旁的剑。
“你们都别过來!”柒然回头厉喝道,再回头來,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冷然的俊俏男子,不知不觉已经褪去了那股冷傲,此时在他身上流淌的,只是时光静静划过时留下的沧桑痕迹。
看得淡的淡然,放得下的恬然。这个男子,何时已经褪去了身上的利爪,何时能将身后的一切权欲看得如云般轻?
“朕从未曾想是因为亏欠才对你好,你明知朕对你的感情,不是单纯的亏欠。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生死诀别,难道你认为朕就当真就心冷无所感觉的吗?”
梓归璃也有些动怒了,双手抓在她的双肩上,摇晃着低吼,因为生气,双眼微红。
“我……我只是怕,怕这一切都是梦,怕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到最后,梦醒了,似乎一切都被打回原形了。就如当年我在祭台上,临死前梦见的那般,美丽的,残酷的……”
“柒然!你醒醒!什么临死?有朕在绝对不会让你死。”柒然的双眼中,带着绝美的哀伤,浓重得让梓归璃看了都窒息般透不过气。
大力将人摇醒,她却是突然哭得声嘶力竭,埋在他怀里,手握成拳,狠狠地往他胸口砸着,发泄这些年來的恨与怨。
“外头怎样?还是无法联系到青山吗?”
柒然哭得累了,睡了过去,眼角处还带着点点晶莹。她的手紧抓着梓归璃的衣襟,让他一直盘腿坐在地上,动弹不得。派出去联系青山的人回來禀报时,他也只能压低了声音询问。
“联系不到。外围突然起了浓重的雾,五步之外根本就无法看得清,越來越浓稠,伸手都变得模糊了。只怕是秦夜的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梓归璃点点头,寻思着如何能脱身。记得方來秦夜之时,他是中了迷踪蛊的蛊惑,在林中迷了路,当时青山与柒然一起,似乎也是中了此蛊。如今情况似乎与当时有些相似,只怕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只如今的情况又比之前危急,此处本就是四处沼泽,他们轻易不敢移动,被困在此处已经半月有余,派出去查看出路与寻找食材的人,多半都沒再回來,如今梓归璃与柒然身边,只剩下十人不到。若是秦夜派人來围攻,只怕沒有丝毫胜算。
“无法联系到?那便只能靠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梓归璃低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柒然,眼光突然放柔,这些日子以來,虽被围困着,又何尝不是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